2024年10月11日 星期五

有骨氣的齊邦媛:《巨流河》讀後感

      

       閱讀巨流河》一書,厚厚的六百頁,多次掩卷深思,捨不得,又拾起。汗顏,雖然久仰,卻在退休後才讀到此書,來不及效法齊邦媛教授1924-2024的風骨,即便是一分的大學教師角色,雖然那僅是本書的部分篇章。

齊教授自述:寫這本書的心願是為自己生身的故鄉和為她奮戰的人記下血淚史。她在八年對日抗戰中長大、完成學業。東北人,隨著戰爭的炮火,顛沛流離去重慶,之後就讀武漢大學外文系,1947年來台。兩年之後,風雲變色,中共取得政權,國民政府撤退來台。這本書是關於兩代人從巨流河落到啞口海的故事。巨流河是清代稱呼遼河的名字,遼河百姓的母親河。啞口海位於台灣南端,是鵝鑾鼻燈塔下的一泓灣流,據說洶湧海浪衝擊到此,聲消音滅。

齊教授大半生心繫文學、國家,從事教學、評論、翻譯、交流等工作不綴。無意涉入政治,1972年受邀進入國立編譯館任職,原本只為推動台灣文學英譯計畫,進軍世界文壇,第二年,掉入國民中學的部定本國文教科書編輯漩渦。當時九年義務教育方始,國立編譯館先編了暫定本教材,雖遭到社會輿論的指責與批評,但沒人具體指出:暫用本內容太多黨、政、軍文章。選材要跳脫政治正確性,挺過那威權的年代,難以想像面臨的挑戰、承受的委屈、深陷的政治現實有多少?

1970年到1988年,齊教授為台大歷史系和中文系研究所教授「高級英文」課程,為提升學生們的研究文化能力,一年選讀五、六本原文書,教材某種程度上反映了那二十年間西方文化關懷的變化。勤於備課如戰場,戲稱教出來的學生為「黃埔一期」生,多數已成為社會中堅分子,名單中黃俊傑教授是我大四史學方法論的老師,算來齊教授輩分是我師公。

1977年專任台大外文系教授。因大學時因抗戰勝利復原,英國文學史老師僅教到十七世紀,在有機會進修時,特意盡量將後面的斷代史補上。齊教授說,那是她一生的誠意。那些課程的必讀書目是她後半生做學問的開始,培養有深度選書讀的能力。當了教授,一心給學生完整的內容才無遺憾。

另方面,她戮力於讓台灣文學登上國際會議舞台。從1972年開始參與《中華民國筆會英文季刊》顧問工作,之後1992年擔任總編輯,只因憂慮台灣文學研究被中國大陸所取代。即便1988年由台大外文系退休,1996年參與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的「台灣現代華語文學」英譯計畫,1998年倡議設立國家文學館。

成長於動盪的時代,對文學的熱愛鑲嵌在對國家處境的關懷中。披荊斬棘做開路先鋒,無論是編輯教科書、教學培養學生、從事學術研究,還是推動台灣文學英譯,就大框架思索問題,遇難不退,胸臆中自有其堅持,這些都令我欽佩,也引發我思索,如何不在時代的巨浪衝擊下聲消音滅!

最後,必須一提,《巨流河》不止寫的是有骨氣的齊教授,如同序文所說,更是那個時代獻身於守護國家尊嚴的人。她的父親齊世英51歲,從巨流河被沖到啞口海,及其所處的時代,則是另一段重要的史實,關心台灣現代史者不可不知。(何青蓉,2024.10.11


齊邦媛2009)。巨流河。臺北市:遠見天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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